2009年7月10日凌晨3时50分,广东省人民医院住院部19楼阳台上跃下一个人影,三小时后,我表弟的家人接到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他今天凌晨在医院跳楼自杀身亡。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所有熟悉他的人都无法接受,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怎么会突然自杀?
我的表弟李琛,江西省萍乡市人,华南农业大学研究生毕业,广东商学院教师,借调于广东省财政厅工作。无论亲友同事还是接触过他的医护人员都称赞他是个热情善良,乐观向上的好孩子。
表弟是因为肠胃不好住院调养身体的,事发当晚他还跟父母和女友通过电话,告之自己身体并无大碍,不用过来照顾他,并跟女友约好11号出院后一起去旅游。不管从哪方面看,表弟都没有悲观厌世的理由,更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做出置父母和女友于不顾的轻生行为。
当天下午,表弟的父母从老家赶到了广州,一直被隐瞒着的姨妈此时才获知自己儿子离世的噩耗,几乎昏死过去。广东省人民医院则在一开始就拿出一张跳楼自杀的死亡证明要求家长先签字,姨父拒绝了,理智尚存的他不会在见到尸体和弄清儿子怎么死之前就答应这种要求。
认领遗体的时候,姨父伸手扇了表弟两耳光,他做梦也不敢想象与自己血脉相连26年的好儿子会做出这种事情。然而在收拣遗物的时候,一条用红笔写在枕头上的遗嘱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疯了!真的,一夜之间,吃了安定以后,我一夜之间变成了疯子,对不起所有人,对不起,对不起……”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模糊,已经变成了一笔一划。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把遗嘱写在枕头上,为什么会说自己疯了,安定是什么东西,表弟是在什么状态下跳楼的,医院为什么急于让家长签署死亡证明?这绝不像是一起简单的自杀事件,大家隐约感觉到事情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第二天,姨父带着表弟的遗嘱向广东省人民医院发起质疑。院方不仅派主治医生和处长应对,还找了几个膀大腰圆的保镖护驾,并且把当时定案自杀的公安人员也请过来压阵,但是这些并没有唬住正承受着丧子之痛的家属们。在表弟的护理记录单里,清楚得写着事发当晚1时24分因患者主诉头晕、入睡困难“临时按医嘱予舒乐安定1mg口服”。经医院护工证实,患者在服药后产生了在病房、走廊来回走动,多语等精神症状,最后用输液架撞破病房阳台窗坠楼身亡。再结合遗嘱,已经可以充分证明表弟坠楼的真正原因是服用精神类药物后出现狂躁,幻觉等精神症状引发的,而舒乐安定的副作用,则与之完全吻合。
但是院方此时的态度和反应,只能用让人寒心和愤怒来形容,不仅对自己的过失绝口不提,还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为自己推脱。
当家属问及医院应该承担之责任时,院方以需要做医学鉴定和时间调查为由推脱;
当家属问及安定的副作用时,院方以如果只看副作用那医生都不用开药了为由推脱;
当家属问及为何开药时未向患者交代副作用,为何患者服药后无人照看,为何发现患者临晨三点在走廊来回走动的异常状况时无人过问,为何19楼的阳台无防护措施,为何护理记录单事发前整一天都只有两条记录,事发当天却有十三条之多时,院方避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当家属提出要跟当晚医护人员和同房患者了解情况时,院方首先是拒绝,而后以照顾当事人情绪为由只允许两个家属与医护人员面谈,最后架不住了才同意更多家属去,毫无主动配合家属调查真相的诚意;
当院方发现是表弟留给父母的遗嘱暴露了问题后居然想借公安人员之手收回“证据”,愤怒的家属反过来质问:既然已经定案,为何公安人员还要介入到院方和家属的谈判中来?在座的公安人员无言以对,起身离席。
......
凡此种种,不再赘述。
最后,在大量确凿的证据面前,医院的领导依然表示目前无法做出任何决定,要求家属提交一份书面的意见,院方则要在10天后才能给出答复。
因为家人无法在此久留,万般无奈的姨夫只好决定先处理了表弟的后事再来找医院讨还公道。虽然离表弟出事只有短短两天的时间,但是表弟的单位和学校却有一百多人参加遗体告别仪式,很多都是得到消息后临时从外地专程赶来的。表弟的研究生导师因为在外出差没法回来,于是派了自己的夫人带着表弟以前的同学来参加。大家都不愿相信那个热情开朗,聪明懂事的孩子就这么走了。
强忍着悲痛的姨父带着表妹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后说道“感谢大家都来送别李琛,对不起大家,本来应该是李琛送我,现在却变成了我送李琛。这是李琛的妹妹,如果大家不嫌弃的话,请把她当成自己的干妹妹,以后若遇到的话请多照顾她一下......”此情此景,观者无不动容落泪,扼腕叹息。
表弟是个什么样的人,连我这个当表哥的比起来都有点惭愧。
他不仅学习优异,工作勤恳,积极向上,还是个特别替他人着想的人。只要看到别人不高兴,就想着怎么让别人开心,看到别人不舒服,就想着怎么去照顾别人,所以人缘口碑都极好。
表弟的奶奶八十多岁了,表弟过年回家看她生活不便,临走的时候买了一大包东西送给奶奶,里面有肥皂,毛巾,手电,打火机......连火柴都有十几盒,知道的人都感叹这孩子太心细太孝顺了;
表弟的家境并不宽裕,连自己妹妹上大学的钱都是刚工作一年的表弟资助的,今年暑假妹妹要留在学校当家教,表弟知道后天天打电话让她回家休息,怕她一个人留在学校出意外,甚至和妹妹吵了起来,但是每次放下电话,他又后悔刚才不该用那么凶的口气跟妹妹说话;
表弟参加工作后姨父就不许他收长辈红包了,收拣表弟遗物的时候,在他的裤袋里发现了两个红包,都是参加工作前奶奶封给他的,红包的纸已经白了,压岁钱还留在里面;
表弟每次来看我,都抢着做饭打扫卫生,刚来深圳的时候我住单身公寓,只好给他条被子打地铺过夜,第二天早上他走的时候把被子叠得方方整整,放回塑料包装袋里跟新买的一样;
表弟对其他人也极好,我父母每次来深圳看望完我回老家,需要在广州转一次车,表弟专门跑去东站接我父母,请他们在广州吃一顿饭再上车;
表弟的班主任老师在告别会上痛哭不已,她说表弟特别关心他人,以前只要她一咳嗽,表弟就知道她哪里不舒服,一位刚从外地赶来的同学因为没来得及参加遗体告别仪式在场外难过得留下了眼泪。
......
呜呼哀哉!我已无法言语。
表弟你虽然走了,但是你纯洁善良的心灵和诚挚可亲的笑容依然活在每一个认识你的人心中。
表弟你放心的走吧!姨父错怪你了,姨妈理解你了,女友原谅你了,大家都知道你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你意识尚存前留在枕头上的遗言,已成为铁证,将医院自杀的说法击得粉碎,我们必将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为你和你的家人讨还一个公道!
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力。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仅以此文纪念我最最可爱的表弟,愿他的灵魂在天国得到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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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BEOWOLF 于 2009-7-14 13:20 编辑]